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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時候剛好在閱讀一本有關大想法(Big Think)的書,其中有一段章節,竟然出現這樣的標題:馬勒教我們怎麼制定策略 .... Oh no !! 馬勒不是一位音樂家嗎 ? 怎麼會被封為管理大師呢 ? 讓人讀了似乎有一種張冠李戴的錯覺 再仔細看下去,才知道這是作者一項絕妙的比喻,真不愧是個大想法。作者在詳細分析馬勒交響曲創作歷程之後,特別說出:那是經過一連串的塗塗改改而成的在每次作品演出後,馬勒還是會大手筆修改。他把樂譜看成是個有生命力且動態的文件,是用來詳盡闡述他的初始構想,唯有經過不斷地結合、融合、順序安排,才可以產生高度且原創性的交響樂。作者特別建議讀者在發展策略時,不妨可以學學馬勒創作過程先是反覆推敲,然後再融合、排定順序,給你的策略添增血肉,把你的策略視為有生命力且動態十足的文件。千萬不要將你的見解給活生生地擠進豆腐模子內,正如馬勒從不將自己原創性構想塞進傳統交響曲的編曲模式內。美國偉大的指揮家和作曲家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曾經盛讚馬勒的音樂說:宛如天才發聲,具有如假包換的原創性,它是原動力之寶。作者並熱心地與讀者分享其接觸馬勒音樂的學習經驗,先是從第三號開始,然後是第五號、接著是第一號、第二號,以及美得不得了的第六號。閱讀到這裡,個人非常認同作者對於策略這個管理課題所揭櫫出生命力與動態性二項因子我一直認為策略制定本質上就是一項大膽創新的行動,其過程是要兼顧目標的達成與對外在環境的應變。從馬勒音樂創作的故事中,我看到一位音樂巨人勇於突破古老傳統的新思維,大膽引用許多生活周遭的題材,在其大格局的音樂詮釋架構下,用心安排每一樂章的細節並不斷地自我修正,終究能創造出一首首偉大的音樂作品。不過我對馬勒的作品算是位門外漢,根本不敢奢望去細心體會其創作歷程。不過若有機會是應該要下一點功夫,去進入其多采多姿的音樂世界,進而感受作品所表達的生命力與動態性。

20087月的時候,收到一封來自國家音樂廳的表演活動推廣郵件,其內容寫著:英國皇家愛樂管弦樂團(Royal Philharmonic Orchestra)將於10月由知名的指揮家李奧納德史拉特金(Leonard Slatkin)率團來台表演,演奏的曲目包括:柴可夫斯基第一號鋼琴協奏曲、馬勒第一號交響曲 !! 我對英國皇家愛樂這個樂團算是還有一點認識,之前在古典音樂歌手羅素華生(Russell.Watson)天籟之音(Voice)專輯中,對其兼具古典流行與優美浪漫的演奏有深刻的印象;柴可夫斯基的第一號鋼琴協奏曲更是我熟悉且珍藏的經典鋼琴協奏曲;至於馬勒的交響曲是我正計劃去學習與欣賞的樂曲。就在這樣的因緣際會下,開啟了我對馬勒音響曲的朝聖之旅。107日表演當天,馬勒的第一號交響曲被安排在下半場,在下半場一開始的時候,我看到樂團幾乎是全體總動員,大約算一下應該有超過100位演奏者上場演出,特別是一些在上半場沒看到的管樂器與打擊樂器也紛紛出爐,其中包括雙簧管、豎笛、巴松笛、法國號、小喇叭、長號、大鼓、鐃鈸、銅鑼等還有幾個叫不出名的樂器,可謂是一場大陣仗的演出。等到一切就緒後,只見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先生在大家熱烈的掌聲中徐徐站上指揮台,當指揮棒揮動的一剎那,低沉的樂聲如小河潺潺流水聲拖曳而出,儼然是一種大自然寧靜聲音的表徵。豎笛活潑生動的<布穀><布穀>,讓人馬上想到這是杜鵑的啼鳴聲。遠處傳來號角聲響,台下聽眾正納悶與思索聲音到底出自何方,只見三位樂手精神抖擻地吹著法國號徐徐自觀眾席走出,原來這就是他們的傑作。第二樂章開始的音樂顯得比較活潑,音樂的節拍並不快,幾段連續性的弦樂三重奏,像是一種傳統鄉村的民俗舞曲。第三樂章一開始就出現低沉的定音鼓鼓聲,低音大提琴緩緩奏出童謠<二隻老虎>曲調並帶著濃濃的哀傷,像是親人出殯送葬的音樂,顯得那麼的悲哀與莊嚴。悽涼音樂過後,接著弦樂輕快的旋律,又將聽眾帶進一種跳舞歡樂的氣氛。第四樂章一開始,索性就先來一記銅鈸重重拍擊聲,接續著定音鼓擂打聲、高旋律的小提琴聲加上嘹亮的銅管樂,將聽眾從沉悶中給喚醒,完全是一種雄偉、激昂氣勢的展現。跟著是一段和緩與優美的弦樂曲,在緩緩平和的樂聲中,音樂的節拍逐漸由慢板轉換成快板,在幾度高低快慢轉折的緩衝下,所有樂器已開始進入蓄勢待發的狀態,當指揮官大筆一揮,所有樂器如萬馬奔騰一般,發出憾動人心的喊殺聲,當戰況到了最激烈的短兵相接時刻,整排法國號樂手不約而同地站立昂首吹奏,似乎在宣告勝利的來臨,此時觀眾的情緒已經被激發到最高潮,戰鬥樂聲一直持續到指揮棒重重放下的那瞬間,才劃下了完美的句點,此時全場乍然鴉雀無聲。接下來,可想而知是觀眾如雷般的掌聲,滿場的安可聲與口哨聲此起彼落地響起,史拉特金先生在多次深情的鞠躬謝幕後,才稍稍平息聽眾激動的情緒而結束這場精彩且動人的演奏會。散場後一個人仍依依不捨地望著空蕩蕩的舞台,拖著一身疲累的軀體回到家裡,耳邊仍殘留著<二隻老虎>低沉哀傷的曲調與最後樂團齊奏的雄壯樂聲,心中也不時浮現出一股難以撫平的悸動。不自覺地到YouTube網站去尋找有關馬勒第一交響樂的影音,深怕今晚音樂會的記憶無法烙印在腦海中,聽了又聽,看了又看,才帶著一丁點的滿足感而上床就寢。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人一直陷入於馬勒交響樂的起伏中,這算是我第一次在國家音樂廳聽到一首完整的交響樂演奏,特別是幾幕讓人印象深刻的畫面,包括:豎笛的杜鵑啼鳴、法國號傳神的遠處號角聲、定音鼓規律性的打鼓聲,低音大提琴低沉<二隻老虎>哀傷音樂、到最後整個樂團所展現出雄壯的氣勢,我一直忘不了演奏到最後,首席中提琴雙手飛舞的動作與認真專注的表情、法國號手自發性地起立演奏。整個表演如同一滴小水珠,經過了潺潺小河、逐漸匯集成大川、到最後流入大海所發出那種波濤洶湧的海嘯聲,讓我不經想大聲喊出Bravo !! Bravo !! 佩服指揮手上那根巧妙的魔棒可以讓100多位的表演者,在合諧規律的節拍下,將馬勒的第一交響曲給完美無缺地呈現。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開始迷戀於閱讀有關馬勒第一交響曲的介紹文章,幾番囫圇吞棗之後,對於馬勒這個作品也漸漸有了粗淺的認識。

馬勒第一交響曲是在1888 -1894年期間所創作完成的,作品的首演是1889年在馬勒的故鄉布達佩斯(Budapest)。當時的作品共有五個樂章分成二部,主要是交響詩(symphonic poem)的形式呈現。接下來的演出分別是1893年在漢堡(Hamburg)1894年在威瑪(Weimar),在這二次的演出中馬勒特別將樂曲形式由交響詩改為交響曲,並以德國浪漫主義作家保羅(Jean Paul) 的作品巨人(Titan)作為標題。後來經過多次的修改,馬勒決定將標題給刪除,同時也將原先的第二樂章給刪除。這個修改後的版本於1896年在柏林(Berlin)演出,標題改為D大調交響曲(Symphony in D major),整個曲目演奏的時間大約是55分鐘。1899年作品正式付梓發表,則以第一號交響曲(Symphony No. 1)命名。從馬勒作品整個異動記錄看來,正可以說明為什麼許多坊間的文章會將馬勒第一交響曲以<巨人><D大調交響曲>來稱呼。同時我也領教了一件偉大的作品是經歷了5 年的不斷修改才完成,這與我在<大想法>書中所讀到作者對馬勒創作歷程的描述是相吻合的。馬勒將樂譜看成是有生命且動態的文件,在每次演出後,還是會大手筆修改,以確保作品所呈現出的音樂性是可以充分表達他創作的構想。

馬勒第一交響曲主要分成四個樂章,一些網路文章是這樣描述:第一樂章是緩慢的、沉重的D大調4/4拍、有序奏的奏鳴曲形式(LangsamSchleppendSlowlydraggingImmer sehr gemachlichvery restrained throughout D major);第二樂章是強力運動A大調3/4拍子、複合三段體形式(Kraftig bewegtdoch nicht zu schnellMoving stronglybut not too quicklyRecht gemachlichrestraineda Trio – a Landler);第三樂章是不緩慢的、莊重而有威嚴的d小調4/4拍、複合三段體形式(Feierlich und gemessenohne zu schleppenSolemnly and measuredwithout dragging);第四樂章是動如暴風雨f小調 – D大調2/2拍子奏鳴曲形式(Sturmisch bewegt- EnergischStormily agitatedenergetic)。讀了這些有點生澀的德文與英文說明後,沒有音樂底子的人應該是無法瞭解其樂曲內涵。只得找了一些平實易懂的文章,來輔助認識整首交響曲四個樂章背後所代表的意義。以我個人粗淺的認識,試著引用一段較白話的描述:第一樂章是描寫清晨大自然的甦醒,不斷地以豎笛奏出布榖布榖的杜鵑鳥啼,展現出一片青春歡樂的氣息。第二樂章是牧歌風格優美旋律的樂章,其中木管樂器輕快而搖擺的旋律是帶有奧地利鄉村舞曲(Landlera moderately slow Austrian country dance in triple time)的風格。第三樂章以定音鼓陰沉的擊奏為開端,同時伴著低音大提琴低沉的奏著波希米亞風 (Bohemia) 的旋律,是引用卡洛(Callot.Jacques,法國油畫家)畫風的葬禮進行曲。第四樂章剛開始的銅鈸聲就像是一道從烏雲密佈的黑暗中所發出的閃光,一位心靈創傷者發自內心的納喊,音樂本身傳達了追求勝利的渴望,讓人有一種從地獄走入天堂的感覺,這不正是馬勒傳奇音樂生涯的最佳寫照。

為了可以進一步去感受與體會馬勒交響曲的原創性,本來是計畫訂購伯恩斯坦(Leonard.Bernstein)的馬勒第一交響曲,不過坊間只能找到馬勒交響曲全集DVD版本,並沒有單賣第一交響曲。這對尚屬初學階段的入門者而言,算是有點過於奢華。只好找了一張由蕭提爵士( Sir Georg Solti )1962年指揮倫敦交響樂團所錄製的馬勒第一交響曲CD,雖然音樂錄製年代至今算是有點久遠,但所呈現的音樂性已足以讓我細心品味馬勒音樂的內涵。值得一提的是:在訂購CD的過程中,發生一則讓我印象深刻的趣聞。購買前我已多次在YouTube網站觀賞蕭提演奏馬勒第一交響曲的影片,影片中蕭提爆炸頭與滿臉鬍鬚的長相,簡直就像是一位黑人爵士樂歌手(我還誤以為蕭提老兄是位黑人音樂家),等到我拿到所購買的CD,封面上主角的照片卻是一位光頭老,還懷疑自己是不是買錯了。後來比對YouTube上的名字與CD片上的標題都是寫著<Georg Solti,應該不會是同名同姓吧>,才確定自己沒有弄錯。之前對前NBA湖人隊的明星賈霸也出現過同樣的誤會(從早期的爆炸頭,到後來的光頭打扮,讓人在視覺上的反差是很大的),在我欣賞馬勒音樂之餘,似乎又增添一則值得分享的趣聞。 

20081123我又回到國家音樂廳,這次主要是來欣賞台北愛樂管弦樂團演奏馬勒的第一交響曲,這次演的指揮是由年輕的指揮家安德列斯.德爾弗斯(Andreas Delfs)所擔綱。不過當天多數的聽眾是慕名前來欣賞海角七號的音樂,像我這樣專程來聽馬勒第一交響曲並抱著一種比較心態算是少數的一群。要演奏馬勒第一交響曲這樣大場面的作品,可是要出動樂團全部的精英部隊,台北愛樂是屬於管弦樂團,弦樂部份我比較不擔心,但是馬勒第一交響曲是需要眾多銅管、木管與打擊樂器的配合,這反而是我比較擔心的地方。音樂一開始,大致是照著我所熟悉的劇本在走,豎笛的杜鵑啼鳴、法國號遠處的號角聲、木管的鄉村舞曲、定音鼓的低沉打擊聲、低音大提琴哀傷歌謠曲風、代表勝利來臨的法國號起身齊奏每一環節需注意的細節好像都有做到。平心而論,相較於上次在同一舞台所聽到英國皇家愛樂管弦樂團的演出,無論在音樂的細膩度與整體樂團的氣勢還是有段距離。不過對於台北愛樂這次勇於挑戰馬勒這種大格局交響曲的演出,個人是給予極高的肯定,希望下次有機會可以欣賞到台灣國家交響樂團(NSO)演奏馬勒的作品。個人對於馬勒作品的探索之旅也可以藉由這次寶貴的經驗作為後續學習的起步,接下來還有第二、三甚至第十號交響曲正等著我細心去發掘與欣賞。在一篇文章中有讀到馬勒說過的一段話:「在我耳朵所聽到的聲音,我會用盡各種方法使它讓聽者清楚地聽到」。回顧馬勒一生音樂的創作歷程:從樂曲構想萌芽開始、初步塗鴉、結合不同的主題與特色、初步打稿、鋪陳整首樂章的基本順序、形成整首樂曲的草稿、敲定每一樂章的樂器演奏方式、完成整首樂譜的手稿、演出後的大手筆修改、到最後作品的問世可以看出馬勒對其音樂創作理念的堅持與實踐,這就是一種充滿生命力的創作精神,非常值得後代的莘莘學子去效法與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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