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在學校兼課的日子，不知不覺中已過了一年，記得是去年8月中旬一個偶然的機會裡，突然間接到學校系主任的電話：白先生聽說你有豐富的教學經驗，問我是不是可以撥冗到新竹給他的學生指導指導 … 原本以為是到學校做一次專題演講，心想說：去學校替學生灌輸一些新觀念、順便賺個外快也不錯，直說 OK !! 就依約到學校找主任，誰知道當見到主任的時候，他很誠懇地希望我可以接手下學期系上多媒體應用的課程，至於教學內容完全由我自行設計，就這樣糊里糊塗地成為一位所謂科技大學的兼任教員(有聘書的) …
對我而言，被邀請去學校授課這並不是第一次，但絕大部份是屬於專題演講性質，準備一個三小時的課程簡報，對我來說其實並不難，但這一次是要準備一學期(18 週)的課程，那就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在之前的教學經驗中，大部份我的學生或聽眾對我演講的主題內容都已具備某一程度的技術水準，課堂上我就可以很瀟灑地暢談一些實務上真正問題的解決方法與專案成果展示，現在卻要面對一群可能是不具專業技術水準的學生，如何讓他們聽懂我想傳授的知識，這對我在教學內容準備上是一個蠻大的挑戰 …
在過去一年的校園巡禮日子裡，剛好遇到我職場生涯上一個重大的轉變期，前半年因為公司財務出了問題，我正帶領著最後的精英部隊死守四行倉庫，每天想著是這個月工程師的薪水有沒有著落，如何讓技術團隊可以起始回生，下半年則經歷了跟我多年的愛將一個一個離我而去，到最後只得含淚親手解散多年辛苦所建立的技術團隊，自己只能躲到一家公司做一位無三小錄用的過氣老狗，學校裡天真無邪的日子與教師角色扮演剛好給我一個很好的避風港，在學校期間常會看到許多夜間部的學生正為其事業的高峰認真打拼，自己也非常樂意分享多年來在工作上的一些經驗，每每聽到學生說起其在工作上的優良事績，都會給予很正面的肯定，這就好像之前自己看到工程師在專案上有不錯的表現，總是會不吝嗇給予鼓勵與掌聲，我發現到其實當一位部門主管跟一位老師在某些領導問題情境上是相同的 …
這學期開學那天剛好是禮拜一，我有排了一堂日間部與一堂夜間部的課程，在上完日間部的課程後，突然被告知夜間部第一二節因為是開學日所以不用上課，心想就利用空檔時間到系館逛逛，順便看看系上有沒有一些新的公告，在系館走廊上突然聽到背後有學生在喊白老師的聲音，回頭一看，這不是「咖啡妹」嗎？就順口回應說：「咖啡妹」妳還好吧 !! 眼前這位小姑娘卻害羞地說：人家已經長大，不要老是叫我「咖啡妹」了，說真的我也記不得她叫什麼名字，在過了一個暑假之後，她看起來更有自信，也比較會打扮，一副職場上能幹女性的穿著，她告訴我說：她現在晚上在一家電腦補習班學程式設計的課程，費用是由公司出的，今天是來學校辦理休學手續，她特別提到我寫給她鼓勵的信，她現在已經完全想清楚了，決定先全力在工作上求表現，等過一段時間再回學校繼續未完成的學業，到時候希望有機會可以好好聽老師的課，因為她趕著到補習班上課，短短幾句寒暄話語之後，就只能默默地看著她修長的背影與綁著馬尾的長髮搖晃地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
依稀想起去年剛到學校上課的某一天，因為到學校的時間比較早，加上中餐還沒有吃，就走進一家離系館較近的學校餐廳，想找個東西吃吃填飽肚子，經過一家專門在賣西式餐點的櫃臺，看到一位綁著馬尾、戴著黑色帽子的小姑娘正在笨手笨腳地替客人準備餐點，因為後面已有不少人在排隊，心想算了，準備轉到隔壁店去吃烏龍麵，順口對這位手忙腳亂的姑娘說：Hello小姐!! 熱咖啡一杯，我在隔壁桌吃飯 … 就在我乎哩乎哩地享用烏龍麵時，這位小姑娘害羞地走到我的桌前，她說：對不起 !!我今天是第一天來上班，對店裡研磨咖啡的器具還不會用，這裡有一杯是之前學姐所準備的冰咖啡，就算是招待你好了… 我看了她一眼說：對不起小姐，我不喝冰咖啡，我還有20分鐘時間可以等妳的熱咖啡 … 過了不到10分鐘，小姑娘端著一杯應該算是熱咖啡辛苦地放在我桌前，這是我想盡辦法努力所弄出來的咖啡，可能不會很合意你的口味，算是免費招待 … 果然是杯<不好喝>的咖啡…心想算了吧 !! 所謂寥勝於無，就將就點喝吧 …離開餐廳時，我特別到櫃檯跟小姑娘說：Dear 「咖啡妹」!! 謝謝妳的咖啡，希望下次來的時候，可以喝到香醇的熱咖啡，順便將咖啡的錢放在桌上，就直接走到教室上課去 …
約莫過了一個月，再次走進餐廳時，又看到「咖啡妹」在忙，刻意地點了一杯熱咖啡來看看小姑娘的手藝是否增進，這時候看她熟練地替我弄了一杯熱咖啡，又附加了一盤剛烤出來的餅乾，她笑著對我說：這是補償上次那杯不好喝的咖啡，一杯香醇的咖啡配上可口的點心，這位姑娘真是不簡單，深深打動我的心…後來只要時間允許，我都會不自覺地到餐廳點杯咖啡，欣賞「咖啡妹」熟練的手藝並享用到免費的點心…就這樣過了一學期，我也不知道這位小姑娘叫什麼名字，我一直稱呼她「咖啡妹」，她可能也不知道我是位老師 …到了下學期，我偶而也會到餐廳點杯熱咖啡享用，但是就不見這位「咖啡妹」的蹤影，心裡總是有點失落的感覺，後來就不會刻意到餐廳喝熱咖啡 …
記得那是下學期期末考的日子，在對學生講解完期末考題目之後，就走下講台在教室四處巡視學生作答的情形，順便享用學生特別為我準備的拿鐵咖啡，無意間我看到一個讓我驚豔萬分的熟悉身影，一位綁著馬尾的小姑娘正在埋首努力地寫著答案… 這不是「咖啡妹」嗎？我差一點當場叫出她的名字，心想她怎麼跑來這邊考試，當我逐筆核對著學生名條時，赫然發現這位小姑娘竟然期中考缺考，幾次點名也不見人影，我一直以為這位學生早已辦理休學…我有點不太高興地看著她說：你確定是我的學生嗎？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妳來上課？特別期中考又缺考…妳就這樣冒然地來參加期末考，我真的不太承認妳是我的學生，請妳務必在今晚12:00之前好好給我一個交代…不然的話，我可能是不會給妳成績…當我回家時，打開電腦準備改考卷時，非常好奇地先找出她的答案卷來瞧瞧… 在看完她的答案之後，嗯，還不賴!!寫得還有模有樣，算是佳作之選 …心想這個充滿謎樣的小女孩到底怎麼啦 …更好玩的是這位「咖啡妹」竟然是我的學生，那她為什麼都不來上課？心中有太多<為什麼>一直讓我想不透，在辛苦地改完全部學生考卷後，突然間在我的 mail信箱裡出現一封署名給白老師的一封信，信上寫著：「咖啡妹」是畢業於新竹某公立職校，大學聯考時她想靠自己以半工半讀方式完成大學學業，因此她選擇讀夜間部，原本對大學生多彩多姿的生活充滿憧憬，誰知道到了學校之後才發現完全跟她所想像不一樣，加上高中同學只有她選擇念夜校，在學校裡一時也找不到可以談心的同學，同班同學中大多因為白天有工作，根本很少有互動的機會，上課就好像在上補習班一樣，下課後就全部鳥獸散，她非常非常不能適應這種日子，本來上完一學期就想辦休學，後來是因為父母反對而作罷 !! 到了下學期她找到一份在竹科上班的工作機會，在公司裡她似乎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加上主管表示願意栽培她，她每天樂在工作，晚上也主動配合加班，根本已忘記她還是位學生的身份，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地沒到學校上課，到最後索性連期中考也不去考…後來被系主任叫去訓了一頓，她面臨到可能會被退學的惡運，當她去見系主任的時候，她告訴主任她對程式設計很有興趣，若可以的話她想申請轉系，不然的話她想休學或明年重考，主任特別提到白老師是位經驗豐富的資訊界專家，妳可以與他請教未來應該走什麼路 …在見完主任之後，那個禮拜她有特別到學校上課，這是她第一次上白老師的課，剛好課堂上正在講無線網路相關的議題，而她們公司也正要規劃其公司內部無線網路架構，課堂上老師所特別叮嚀要注意的事情，後來在她真正實際導入作業時都一一驗證這是重點，她也因為上了課帶回去許多寶貴的意見，而深受主管的讚賞…還有老師在課堂上所提到數位內容保護(Digit Rights Management)的觀念，她也特別向主管建議，現在她們公司新一代內部表單作業平台就決定採用Adobe enterprise server solution，主管特別指派她去接受訓練，在後來的幾堂課只要公司不加班，她都有來聽課，只是她不想讓老師認出她來，只好默默地坐在教室的角落處，這次會來參加期末考，只是想證明其努力的成果，她知道她只上了幾堂課，又沒有參加期中考，作業也沒有繳，她不期望老師可以給她分數，這只是一個對老師的交代 …
在看完她的交代信之後，心中激動且迴盪不已…原來「咖啡妹」是我的學生，忝為一位師者卻只會想著吃免費的西點與香醇的咖啡，我又何曾想過可以替學生做些什麼事嗎？所謂師者，傳道解惑也；如果我可以早一點知道「咖啡妹」的問題，給予適當的開導，或許今天就不會落到此一下場…身為一位老師，我在我的權利範圍內，為了表示對這位小姑娘的認可，雖然她沒有繳作業，也沒有參加期中考，但是她在我心目中仍是位表現優秀的學生…想想可能只有我這位鮮師會給她分數，至於她所想向我證明她的努力，我真的真的已經感受到，分數證明一切，這是最好的說明 …
留言列表
